爆豪爆豪，每天早晨你醒来♪

*中长篇，剧情收束中，请配合主页名食用。

*本章作者：离说

（十三）

 

轰说话的同时也在观察一应人的反应，百来个人全都面露不安、对身边的人露出了警惕的神色，但其中两个尤其紧张，十分打眼，有个中年女人紧张得胳膊都不停在哆嗦。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点了点让这两个人出列，到服装区的换衣间检查一下。

那女人被点到时就绝望地哭了起来，那哭声极无助、压抑，而她左右的人都一下子离她远远的，眼神闪烁而恐惧，又不敢与她对上视线。

轰遵循自己的内心，在这时去捕捉爆豪的眼睛，他看见爆豪一直注视着他，眼神带着一种在爆豪身上很少能见到的静谧。爆豪朝他咧了咧牙，那眼神消失了，轰惊讶地发现方才自己心中涌起的负面情绪消失了大半，爆豪无声地用口型说着：

“这才是末日。”

这才是末日，因此需要英雄。

轰向他点头。那两人很快被确认了身上确实带有丧尸造成的伤口，轰向大家说明，等断电之后冰柜里的食物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无法食用，因此他若是为这两位即将失去生命的同伴准备一顿最后的晚餐，那他们这一群人的损失也微乎其微。

大抵是因为兔死狐悲的情绪充满了这个楼层的每一个角落，尽管还是有人面露不满，用尖酸的眼神扫视那两个“异类”，但终究无人发表异议，轰顺利地为二人求得半碗热乎的米饭，一些蔬菜和好些肉类。

接过这碗最后的晚餐时，女人几乎情绪崩溃，散乱着头发蜷缩在角落，也没有人敢接近她，显得格外凄凉。而另一个、一位为了保护邻居家的初中生而受伤的中年大叔，明明已经是皮肤发青、反应迟钝的状态了，却还是抖着手缓慢地捧住这碗简陋又丰盛的饭菜。

他小声叫着那初中小男生的名字，少年就站在他不远处，但他目光浑浊已经找不到方向，那男生赶紧走过去。大叔看了半天，终于看得真切了一点，把碗里的肉拨给了他一半，然后慢慢地摆手让男生离自己远点，男生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这顿晚饭的气氛更加压抑，爆豪直到轰递过来碗筷时才放下了他的笔记本，揉了揉太阳穴。轰轻轻拨开他的手，换上自己的，用指腹转着圈按揉，听见他说：“我一定是漏了什么东西，相当重要的东西。”

“想出什么新名堂了吗？”

“有一点。”爆豪推开轰，单手压着他示意坐好，不让他再挡着自己吃饭，“这个世界的变数之一就是人群中感染的同伴，这很重要，关键时刻绝对足以从内部给我们一刀。但你处理得很好，其他人的心理状况也有照顾到，显然这个变数属于我们可以影响的因素，这下就不合理了。”

“不合理？”轰想了想，“因为这个变数不能确保造成‘剧情’上的大波动，也就是没有‘戏’……”

“对，这么点看你安抚人民群众的戏可不够啊，这个世界的变数绝对不止一个。”爆豪捏紧了筷子，只觉得离了轰的手，太阳穴就一跳一跳地令人烦躁，“而且另一个，绝对更关键，也更致命。”

 

爆豪看了看窗外沉下去的天色，他们一到夜半就会进入浑浑噩噩的梦，直到第二天。今天的时间不会有太多了。

每一件事都有可能为他们提供线索，因此每一个细节他都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如果这个游戏是本书，那他已经对书中的内容滚瓜烂熟，也因此无比确信：突然可以使用的个性，一定是有理由的；被剪去的那个关系性，一定是从这个性中脱身的锁匙。

“喂，阴阳脸，我有个大胆的猜测，你要不要听？”

那缩成一团的中年女人突然开始在地上打滚，她已经完全是丧尸的模样，从喉咙里挤出痛苦的嘶吼，皮下仿佛有什么活体在游走，引发一片惊呼。

丧尸站了起来，浑身的皮肤都在抖动，稍稍离得没那么远的看清了这恐怖的景象，顿时一阵骚乱。有人在叫轰的名字。

轰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也想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发生了这等意外，爆豪不等他回答——原本似乎也没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

“有什么东西需要我们恢复了个性才能与之战斗，这是肯定的。”

那丧尸张了张嘴，从口中溢出乌黑的液体，落在地上，冒出了腐蚀的蒸汽。

女人发出尖叫，孩子开始哭，轰跑动起来，很快赶到了人群的最前方。他刚举起手，还没发动个性，那丧尸就猛地向人群挥动双臂，黑色的液体从同样漆黑的指尖喷出，被洒向半空，铺成一片。轰目光一凛，果断地挥手，瞬间造出巨大的冰墙，将那些液体挡在外边。

那些危险的液体与冰块接触，发出了嗤嗤的腐蚀声，声音停下时冰墙已经被蚀去了一半的厚度，最糟糕的是有一部分液体顺着冰壁向下，落在了地板上……

爆豪猛地站起来，用他那颇有震慑力的嗓门吼着命令呆愣住的人们：“之前那几个摔伤的和老弱妇孺都先上三楼！有力气的人过来收拾物资，用货架上的登山包直接装东西搬上去！别愣着！！这些液体会把地板腐蚀穿的！！快点给我动起来！！”

人们还在犹疑，轰头也不回地喊：“地板被腐蚀就意味着这里会和一楼连通！听他的！”

和一楼连通……也就是说……

一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女想明白了后果，翻了翻白眼就昏了过去，倒在了旁边人的身上。

爆豪不耐烦地咋舌：“你们努力克制一下情绪波动，现在还没有生命危险，这个阴阳脸会挡在这里，这么大的冰墙你们也看见了！他完全有能力支撑到所有人撤退！”

“就像学校和社区里组织过的逃生演习，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觉得情绪无法控制的都先上楼！青壮年都过来装东西！！还要我再说几遍？！”

人的求生欲如此可怕，一旦有人冷静了一点，就立刻明白了爆豪的指挥正确无比。这栋超市还有三楼四楼和天台，而这次意外是由他们之中被感染者引起的，只要他们动作更快一些，把物资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的丧尸也就更少，准备好家具类堵住楼梯口，再叫轰脱身上来退守，依然能保持安全。

 

人们慌忙却有序地行动起来，爆豪在登山工具区取来登山包，又看见了攀岩绳。他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转黑，快得不正常，但足够他确认附近高层建筑的方向。

轰要拦住那一个丧尸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但当脚下的地板被蚀出一个洞、有声响传到一楼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另一个高大的丧尸从那边缘漆黑的动口探出两根手指，发现过不来之后又了回去，没几秒地板就开始震动，终于是被它打出一个大窟窿。咬牙经过轰身边搬运物资的人们忽而一阵抽气，但没有人发出惊呼。

轰口中吐出茫茫白气，抬起左手，试着用上了火的能力，高温的火舌一下子就把那会喷黑水的丧尸半条手臂烧得焦黑，但她为了防御喷出的一片液体被火焰蒸发，连升腾起的蒸汽都是不祥的黑色，向冰墙的这一面漫过来，无孔不入，靠得近的一个男人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背立刻就红了一片，龇牙咧嘴显然非常痛。

于是轰知道自己不能再使用火焰。

“怎么办……新来的这个大家伙力气好大，还会有更多丧尸被吸引来的吧……我们怎么办……”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爆豪抱着二十几捆攀岩绳，制止了消极情绪的传播，“实在不行的时候，就抛弃这间超市。”

他的语气神态都不好，说的话也匪夷所思，自然就有人不服：“抛弃？你没看见这些丧尸吗？和那个用冰的小哥一样，丧尸也是有超能力的！我们怎么可能安全离开超市？！”

爆豪从不废话，直接单手对着地面，掌心释放出爆破的气流，抱着那一堆不轻的绳子在半空中展示了一段飞行。

“两只手来就很稳定，背两个人也不可能掉下去。我想的办法很简单，轰在这里拦着丧尸，你们收拾的动作再快一点，全部搬上天台，在此期间我到对面去……”

人们目瞪口呆。

“你们质疑，我解释，这没问题吧？手上的活别停！”爆豪拆开攀岩绳的包装，把好几根绳子绑在一起，“我先飞到对面那栋的顶层去，从上往下不计房屋的破坏情况清理出一层楼，然后带着你们飞过去，最后再用这些攀岩绳吊着物资转移。”

一片沉默后，一个青年人喊了出来：“你、你做得到吗？！”

爆豪嗤笑，仍然是一副恶人的表情，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人不自觉地感到了安心。他说：“英雄，必须能做到。”

 

一切按照爆豪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他把后背交付给轰，轰也将未来交付给他，整个过程两人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哪怕一次眼神的交流，但信任感自然地来，不准备离去。

等爆豪在对面的办公楼里清出一层安全区，用桌椅堵住了一切往下的通道，轰终于有了一条确切的退路，开始且战且退——打败丧尸并不太难，但要让它们不多发出声音，就不能困住它们放任它们挣扎嘶吼，同时轰又不能使用左半边的个性、又不能退后哪怕一步，实在是有点无从转圜。

等爆豪把所有人都转移到办公楼时，轰已经退到天台，他就站在天台的楼梯口向下攻击，而天台上堆满了物资，爆豪开始把这些装好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往几根交缠得结结实实的攀岩绳上挂，对面的人就拉着粗绳子下边和包裹系在一起的单独的绳索，拉动那些物资。

“又是天台啊。”一直沉默的爆豪突然跟轰说起了话。

人们都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物资也转移得很顺利，轰如今其实不那么紧要，但也没有回头直视爆豪的余裕：

“你想到了吗？”

爆豪干脆地回答：“想到了。”

第一天是特别的，无论是天台，还是个性，亦或是所有人都面目模糊，被局限在仅有一个小角落的整个世界里，他们只能看清对方的面孔、只能叫出对方的名字，这都是有根据的。

“我现在可以继续往下推测——违规个性者的这个个性，在梦境世界中的第一天，必须为中招的两个人留下线索。”爆豪举例，“这是个游戏，如果玩家毫无胜算，那么游戏本身就同样毫无可玩性，那么不管是玩起来还是看起来，都毫无趣味可言。”

轰脚下漫延出一大片冰墙，这才能细细咀嚼他这微妙的用词：“看起来……”

爆豪却不为他说明，只是专注于把当前的话说尽：“每一天我们都会多恢复一些记忆，就像是一块块的拼图，这样一来我们每天都会非常在意究竟恢复了哪些记忆，可最重要最大的那块拼图，其实早就因为游戏规则的限制，被交到了我们手里。”

轰稍稍挑眉：“你指天台？”

“果然阴阳脸也觉得那个天台不是个普通的地点……既然我们两个都有这种感觉、这种既定印象，那么答案很显而易见了，那就是解谜最关键的地点！”

“我的猜测是，不需要当初那个天台，只要是个楼顶、能还原一部分决定性的气氛，就能算是有效果。”

轰突然想到了什么，竟然转过身，完全背对着新建起的冰墙与墙下的敌人，目光聚焦在爆豪的脸上。这种赌命的时刻，爆豪竟然笑了，眉梢轻挑，嘴角勾起，笑得张扬而自信。轰喃喃道：

“你觉得还原一下被移除的关系性，就能脱离这个个性。”

“不试试谁也不知道行不行。反正我不想再多经历一天，这种莫名其妙的世界观。”冰墙下传出了震动，爆豪飞快地说，“蛛丝马迹都很明显，只是我先前没往这个方向想而已。就比如你说我做的荞麦面味道很怀念，这说明我确实经常给你做饭，但是已经有一阵没做了，究竟是什么关系性会让我不给恋人做他最喜欢吃的食物？”

显而易见。

“如果我没猜错，那当年的这句话也就是在天台上说的。”

爆豪又笑了，头顶晦暗深沉的夜幕：

“我们分手吧。”